母親(三修) @ 鴻雁~

沙漠玫瑰

我知道母親節過了,因為每年母親節總想寫點什麼….但始終沒寫過,雖然母親住得離我這樣近,只要沒去探望,心裡總掛念著,數著多久沒去了,當然,一去少不了一些唸啐。上周在陽台發現盆栽裡的植物開花了,不知是誰放這兒的,我從未澆過水,原來….是母親最愛的花-沙漠玫瑰,她老說:這是神明愛看的花,過去種了四十盆左右,每回搬家總是送人,搬好家不久又開始種,不明白這本末倒置的舉動是什含義,只知母親和外省老伯比手劃腳的,你一言我一語,兩人國台語交雜竟也能通個理出來。

母親是文盲,嚴格來說是國小畢業,因為外公說:女兒賠錢貨不用讀太多,後來和大姨騎著單車到市區叫賣掙錢,如果沒賣完不准回家,所以母親常擔心沒賣完,嬌小赢弱的身軀推著單車和厚重的東西沿途叫賣。說到底…我非常厭惡外公這個人,

母親很嘮叼,對子女很細心呵護,怕這怕那的,國小老師勸她不要為節省電費傷了孩子眼睛,從此母親奉為圭臬,規定我們找東西絕對要開燈,不准太昏暗。傳統婦女的美德-相夫教子敬父從夫,從母親身上不難找到,連高中畢業和男同學聊天,都被視為是不潔之事,呵呵~也不知遺傳誰的,愈是規定愈多愈是不馴,這點….我和兄姐們相違,至今如此。

母親愛照相,常將我和哥哥搞得像金童玉女般帶我們去附近相館拍照,然後放大裱框起來欣賞,兩人同款式的帽子,衣服,鞋子,他穿藍色我是紅色,就這麼...很俗的....現在上了年紀,深怕將來缺了什麼,連讓我們子女紀念的照片都拍好了,每人一份,搞得我們嘲笑式地接收照片,心裡卻難過地要命。寫到這裡眼淚竟也不爭氣了…..

愛吃魚的我沿襲自母親的生活習性,自小,她總買一尾虱目魚,頭尾煮湯,中段煎魚,或是全拿來煮虱目魚麵線,母親說:魚很營養,所以三天兩頭,桌上菜就是有魚或魚湯,因此自己也愛吃魚。另外,母親會醃漬高麗菜干,煮破布子,看她自己種的破布子加上甘草,蔭油和其他佐料,攪煮三四小時,真是美味極了,我不喜歡外頭賣的破布子醬,有薑味,母親的破布子醬甘甜好吃,也賣些給出家人。

性格固執的母親對外人有強烈的防備心,難以信任,出門不坐公車,如果我不能接送,她絕對招計程車,為此,我常得忍受出門一趟兩小時的聒噪,從鄰居八卦到親戚是非到我們每個人的生活.....她反覆地講,不知是不是生活太無聊,所以沒重心,總覺得她心裡不踏實。即使年輕時信仰宗教,母親總要四處求神問卜尋求她內心早已篤定的答案,從小,她就帶著我上鳳山一間神壇求教,後來壇主被六合彩玩倒了,又轉移到屏東師兄,這一問便是15年光景,因此,我對屏東地圖倒是有幾分熟稔,跑那兒比親戚家還常。接著,花蓮,台中,嘉義,苗栗,宜蘭,各地廟宇的靈山之旅我儼然成了母親的隨從,不過,對於那些師兄姐,我敬而遠之,這些在我眼裡…是無知的….也是全家人的夢靨,七年前,好不容易將她的神明送往廟裡,不過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,類風濕關節炎的折磨讓她的手指逐漸變形,連端碗吃飯也日漸困難,我推磨著她的手指,也不知這樣會不會讓她好受些,本是嬌小的身軀更顯消瘦,連下床如廁都有困難,只好抱起她坐在床頭用尿盆了,從此,不見她來我這兒了,偶爾帶兒子們上門,並且叮囑外婆說什就應好….點頭…好…有….是….。我想兒子明白的,這群傢伙可是外婆廢寢忘食顧到大的,什麼都為孫子著想,才出生連五歲穿的衣服都買了,我看了一點也不足為奇,因為按她老人家的習慣,女兒們每人至少十來件的衛生衣,我不知要穿到猴年馬月才會壞哩..…一討論起來,姐姐們也非常懊惱與無奈。